承攬人施作瑕疵定作人損害賠償請求權時效是否一律只有一年？
29 May, 2025
問題摘要：
在承攬契約履行過程中，若承攬人違約行為所造成之損害，係限於工作物本體之品質瑕疵，其請求權應受民法第495條及第514條所定一年時效限制；然若其行為致定作人其他財產利益如土地本體遭受損害，則性質上已屬加害給付，請求權應回歸民法第227條第2項規範，適用15年消滅時效，雙方當事人應審慎釐清請求權性質，法院於審理過程中亦應嚴格區分請求權基礎，避免產生錯誤的法律適用與實體不正義之結果。
律師回答：
以裝潢工程為例，當承攬人未依契約內容履行義務，導致工作物發生瑕疵時，定作人可依法請求損害賠償，然而損害類型的區分將影響所適用的消滅時效規定，進而關係定作人是否仍得行使該請求權。民法第495條所規定之損害賠償，僅限於承攬工作物本身之瑕疵所生之損害，不包括加害給付所致之損害。
若承攬人因其可歸責之事由致使工作物本體產生瑕疵，定作人依據此種「瑕疵給付」所生之損害賠償請求權，應適用民法第514條第1項所定之一年短期時效，乃基於承攬契約之性質與法律安定性所設計之特別規定，具優先適用性。
惟若承攬人所完成之工作，不僅具瑕疵，且其瑕疵已造成定作人原有財產、人身等固有法益之侵害，即構成「加害給付」，屬於民法第227條第2項所稱的不完全給付所導致之「履行以外損害」，此類損害不在民法第495條與第514條一年短期時效的範圍內，而應適用15年一般請求權時效。
原則上，民法第495條及第514條第1項明文規定，若承攬工作因可歸責於承攬人之事由，致所交付之工作物發生瑕疵，定作人基於該瑕疵所生之修補請求權、修補費用償還請求權、減少報酬請求權、損害賠償請求權及契約解除權，皆應自瑕疵發見後一年內行使，否則即歸於消滅。
此為關於「工作本身瑕疵」導致損害時的法律特別規定，係基於承攬契約屬完成一定工作之債，其完成結果應有品質保障，但為免無限期追究承攬人責任影響法律安定性，立法上賦予短期除斥期間。因此，若僅為如建物牆面粉刷不均、水電管線施工錯誤等工作物本身的瑕疵，則原則上應適用一年時效限制。
如承攬人除未完成約定工作外，並將廢棄物違法掩埋於土地中，導致土地本體產生物理損害，此等損害已超出原承攬工作本身瑕疵之範疇，應認定為承攬人給付不完全行為所衍生的「瑕疵結果損害」，即因不當履行承攬義務而加害於定作人之他項財產權益。此類損害賠償性質已屬民法第227條第2項所稱的加害給付責任，法律適用應回歸民法總則關於債之不完全給付之一般原則。
民法第四百九十五條所規定之損害賠償不包括加害給付之損害。承攬工作物因可歸責於承攬人之事由，致工作物發生瑕疵，定作人之損害賠償請求權，其行使期間，民法債編各論基於承攬之性質及法律安定性，於第五百十四條第一項既已定有短期時效，自應優先適用。
(最高法院96年度第8次民事庭會議決議)
定作人委請承攬人清除地上物，約定僅須將結構物拆除至地面以上並完成清運，惟承攬人卻將應清運之廢棄物直接掩埋於定作人所有土地下方，導致土地本體受損。此種情形若屬實，已非單純施工品質不良導致結果不符，而係承攬人主觀上違反契約義務，並將原應外運之廢棄物非法處理，對定作人所擁有之土地產生直接侵害，包括土地實體價值的減損、未來使用障礙以及後續必須自費挖除所生之費用支出等，此已符合「瑕疵結果損害」的構成要件。
因此，必須區分其支出之挖除費用，究係屬於補強系爭工程原約定品質範圍內之修繕費用，抑或為因土地遭受實體侵害或使用權能受限而發生之新增費用，兩者法律性質與適用時效截然不同。
若屬前者，即承攬人未完成應拆除清運的部分，定作人為達契約完成狀態而自費處理，則此仍屬瑕疵修補或瑕疵賠償範圍，自應適用一年時效；但若屬後者，則已超出契約履行義務範圍，且對定作人既有權益形成侵害，此即為加害給付，時效適用應回歸民法第227條第2項及第125條一般請求權規定，其行使期間為15年。當瑕疵所造成的損害性質未明確釐清前，尚難貿然判斷是否應適用第514條一年時效，顯示實務見解對於此類案件仍強調應就事實細節加以分析，而非一概適用短期時效限制。
承攬人所為不完全給付所造成之損害可分為瑕疵給付（瑕疵損害）與加害給付（瑕疵結果損害）。瑕疵給付（瑕疵損害）係指承攬人所完成之工作有瑕疵，以致該工作本身之價值或效用減少或滅失，定作人因此所遭受之損害；加害給付（瑕疵結果損害）則指承攬人所完成之工作，不但有瑕疵，且因其瑕疵而致定作人之人身或財產等固有法益，遭受履行以外之其他損害。本件如依原審所認定，包商承攬之工作，僅需將地上物拆除至地面以上並清運完畢，不需挖到地坪或地基，而其卻將廢棄物掩埋於上訴人之土地下，果爾，定作人之固有法益或使用權能有無遭受侵害？其嗣後委人挖除之工程是否僅屬補強系爭工程原約定品質範圍？所支出之挖除費用是否全係系爭契約原約定工程內容？有無因固有法益受侵害（土地所有權之實體侵害或其使用權能之侵害）增生之費用？似有未明。此攸關定作人主張因系爭瑕疵請求損害賠償，是否仍應適用民法第五百十四條第一項所規定一年消滅時效之判斷，尤待進一步澄清。
(最高法院105年度台上字第2072號、最高法院108年度台上字第10號判決要旨)
依第227條第1項規定，債務人因可歸責事由而未完全履行契約，債權人得依給付遲延或不能規定請求賠償；若不完全給付又造成該等規定以外之損害，則依第2項仍得主張賠償，屬補充性規範。因此，在承攬人將廢棄物違法掩埋於定作人土地之情形下，應屬第227條第2項規範範圍內的財產損害，並不適用承攬工作本體瑕疵所受一年時效限制，而應適用一般請求權15年之時效期間。民法第495條之損害賠償規範僅限於承攬物本體之瑕疵所生損害，不包括加害給付之損害，對於因承攬人履約行為不當，致侵害定作人其他財產法益者，應依第227條第2項加害給付之規定請求損害賠償。
若未能正確區分請求權的性質與適用法條，而僅就事實認定包商違約行為而一概適用民法第495條與第514條之1年時效，顯然對定作人形成實質不利，逕認為定作人之損害賠償請求受1年時效拘束，而未區分其係請求土地財產權被侵害所生之損害賠償，則將導致請求權過早消滅，對定作人顯失公平。
-房地-裝潢工程-完工-工作瑕疵
(相關法條=民法第227條=民法第495條=民法第514條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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